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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理性狂欢后的自省--谈《双面北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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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看,北野武如何都不能算作一位高产的导演,从89年的处女作《凶暴的男人》到去年的《双面北野武》,12部影片整整花去16年的时间。相比只用10年便完成12部作品轮回的金基德而言,北野武未免将时间拖得太久,当然多栖发展的他无暇他顾,从新作中即可窥见一二,这繁忙程度倒是金基德所无法比拟的。 第62届威尼斯电影节上,北野武带着新作神秘登场,成为当年唯一一部日本参赛作品。和一曾惊艳世界的《花火》、《玩偶》相比,《双面北野武》似乎没能再次打动威尼斯的观众,最后落得颗粒无收的结局。就连北野自己也说,毕竟这部影片情节有些混乱,观众看不懂也实属正常。三年前的《座头市》为其迎来了叫好叫座的双赢局势,但似乎他并不待见这等场面,很快又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并且变本加厉起来。 轮回 早先的参访中,北野武称这是一部总结性质的影片,是对自己之前导演风格的一次汇总,之后势必谋求转变。这让我想起前几个月写《弓》时候曾作的猜测,被称为“韩国北野武”的金基德也在自己第十二部作品中作了一次终结,他将《漂流欲室》、《海岸线》、《春夏秋冬又一春》、《空房间》等历年作品中的重要符号一股脑杂糅到《弓》里面,从中可以看出他早期对欲望的解构和后期对禅的渐悟,以及最终将二者调和及至完美。他用十年完成了对某一层次人生的领悟,用12部作品完成了人性欲望的轮回。 反观北野武的作品,他的理念抑或脉络似乎要比金基德曲折许多。“捉刀”处女作虽然已经显现出其日后风格的走向,但仍然粗砺,欠缺打磨。随后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3-4×10月》才将他的风格真正凸现出来,很多要素诸如黑帮、黑色幽默、梦、死亡都在这里确立,并悉数延续到日后的作品中。《那年夏天,最宁静的海》抹去了前作的不协调,在叙事上更加流畅自如,北野蓝和突然死亡法得到发扬,同时它作为北野武作品的柔情一面得以确立,为日后硬和柔的结合打下基础。所以时隔一年诞生的《小奏鸣曲》可以算作前三部风格的一次融合,北野在其中突出硬的一面,柔的部分更多藏于内里,无论兄弟之情、男女之情还是种种怀旧情绪,其实皆笼罩于死亡的意象之下。死亡作为影像符号被前所未有突出,它和《那年夏天,最宁静的海》所不同的是,后者强调的是死亡的不期而至,而前者更侧重逐渐逼近的宿命感。《小奏鸣曲》的整体风格一脉传承,直接影响了《花火》、《大佬》以及《玩偶》,在《花火》中被发挥到极致,于《玩偶》里以静制动达到另一个高度。从这几部电影里我们可以发现,作为新浪潮之后的中青一代导演,即使北野武作品的镜头再怎样不合常规,他的内在终究还是继承了日本的传统文化。他的作品中所传达出的讯息与日本人固有的樱花情结不谋而合,死亡往往伴随绝美,菊与刀被完美融合在《花火》和《玩偶》一类的作品里。 在这条主线下,同时链接着几部与其颇显不同的作品。请原谅我把《坏孩子的天空》分离出来,它更像《3-4×10月》那一支的延续,同时糅合《那年夏天,最宁静的海》中青春的成分。作为北野武的半自传的作品,其间流露出的情绪其实与《小奏鸣曲》等影片大不相同,它既有对现实的无奈以对,同时又有求生本能促使下的积极抗争,新志和小马在沉沦之后并未屈从命运,小马那句“混蛋,我们才刚刚开始”具有北野武作品中难得的奋进况味。这大概和他车祸后的对生命的反思有关,而同样于病床上构思出来的《大佬》则可视为《坏孩子的天空》的另一面,两相矛盾的宿命观其实纠缠于他的大部分作品中。 《性爱狂想曲》多年来始终被认为北野武最失败的作品,盖源于所谓低俗笑料的滥觞,然而若不考虑导演本身,单把影片抽出来的话《狂想曲》实在可以算作一部成功的喜剧,虽然事隔多年,很多笑料现在看来已经不那么可笑了。这是一部北野武恣意狂欢的作品,他将多年相声表演和电视节目的经验融入其中,无底线无边际营造出一个荒诞疯狂的世界,很多cult元素比起随后的三池崇史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大多数作品里点到为止的黑色幽默被无限放大,因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性爱狂想曲》不辄是理解北野武幽默的最有效途径。可惜它被认为是与大师身份不相匹配的影片,如此狂放的作品周转多年,直到今天这部《双面北野武》才有回魂趋势,然而已经收敛许多。 很奇怪,我发现北野武和金基德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金基德通过《春夏秋冬又一春》完成了“由性至佛”的转变,而北野武也凭借《菊次郎的夏天》令自己放下屠刀,回归童真。事实上北野武大部分影片都有浓郁的怀旧气息,这一点倒和Tom Mes笔下的三池崇史很像。《菊次郎的夏天》是怀旧情绪集中体现的影片,这份对往昔岁月的执迷在北野其他作品里很难充分见到,它是一个特例,或者说是自《那年夏天,最宁静的海》发展而来的一个支流的完美呈现。另外“梦”作为北野武电影的重要元素在这里有了比较多的表现,这点等到了后面再试着展开。 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不认为《座头市》可以算作北野武的作品,即使他仍然包揽了导演、脚本和主演等主要工作。这部北野武第一部时代剧除了向胜新太郎致敬外,也难得地令他第一次名利双收,而这成功正是牺牲了往日作品中最引人称道的部分为代价。我想从一定程度上,《座头市》已经隐约透露出北野武希图转型的迹象,它为《双面北野武》的诞生埋下了伏笔。 从前11部作品来看,北野武的影片虽然类型不一,但终有一根主线贯穿始终。在看似漫不经心散漫的镜头后面,充满了北野武对生命的深刻思考。他的镜头下生命是无常飘摇的,既定宿命无可逃脱,从而衬托出人的渺小和无力。正因为宿命,因此他对生命的刻画便显得惨烈与绝美,“死亡是对生命最大的暴力”,当面对死亡时,他以镇定代替恐惧,仿佛那些人都在自我操控着人生,其实最终亦无奈遵循着宿命的引导而已。故而无论不期而至的横祸还是坚定无惧的自决,归根结底都被串在同一根命运的线上。另一方面恰恰因为生命的脆弱易碎,他才尤其敏感地关注那些谨小慎微的幸福。在日本人看来,所有的美都短暂易逝,死亡才是永恒。北野武继承了本民族自来的樱花情结,将美好和死亡纠结在一起而绝非对立看待,西和妻子的幸福因为死亡才更加美好,他们的死又因为默不作声的夫妻之爱而绝美悠长。北野武深谙生死之间的对立和关联,因此他的暴力美学也是不可模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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