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学生:我明白你想还原历史真实的心情,但是我对您从日本兵的角度讲述他的负罪的心态,有一个小小的质疑,我们有没有必要理解他们的心态,并为此辩解?影片中,讲述他从进入到狂喜,到负罪,到自杀,我本人觉得稍微有点牵强,好像是为了切入主题,不得不自杀。
陆川:在网上有很多人也在讨论这个问题,我真的觉得大家被中国和日本的关系蒙住了。我想问,辛德勒这样的人,在纳粹里能占多少。我们看了《朗读者》,知道德国1/4甚至更多的人都被卷入了,但实际上像辛德勒一样的人是非常少的,我们就值得为他拍一部电影。角川这样的人在日本兵里也肯定是占到少数,但电影是什么?是表达最羸弱的善,就是传递爱的,如果我们描述日本就是卑微的、嗜血的民族,这个就无解了。
北大学生:但是德国承认了,而且道歉了,但是日本人并没有做到反思,也没有道歉,甚至都不承认,我们有必要去为他们反思吗?
陆川:我因为工作的原因,了解到,很多日本人其实早就开始对大屠杀有所反思。我们在中国的信息,和在日本的信息,是不对等的。
一个类似的影片说在日本被禁,但实际上,日本没有一个机构可以禁止一部影片的上映。我早上接受《朝日新闻社》的采访,我问他们,你们愿意支持我们在你们那的上映吗?他们说,愿意支持。
我们在做一个努力时,不要把自己陷进去。我在拍《南京》之前,很多人听说我要用7000万去拍这样的戏,觉得我在做梦,但今天我们拍成了。就像我们要用我们的善意去打穿他们时,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脚砍断呢?
因为拍这部电影,有100个日本女人来到中国,这就是坚冰融化的开始。随着影片在日本的上映,日本人会了解为什么我们心底还有伤疤,还有痛。
北大学生:看到影片的结尾,一帧帧照片出来,百感交集。我想请问,小豆子现在还活着吗?另外一个问题是,百合子形象的用意是什么?
陆川:我自己很奇怪有这么多争论,和这个电影没有关系,但我觉得挺好的。
小豆子的原型有两个,一个是林长生,他是大屠杀的幸存者,那年他12岁,还有一个孩子是我和曹郁去四川时,大屠杀的摄影展里看到的一张照片,那个展都是拍的日军俘虏的我军将士。那个士兵,是被日军抓获的我军最年少的一个,也就八九岁,拍完这张照片他就被杀了。但是我在那个展里,我看到了很多被忘却的中国人的脸。小豆子,还活在我心里。
其实日本军的第一批慰安妇,是日本人自己。日本军方骗了一批三十多岁的妇女,战争真的很丑陋,她们开始可能还能高声喊“下一个”,第二天就变得有气无力,第三、第四天之后就开始死亡。这种摧残很恐怖,这些人其实才是普通的国民。
北大学生:刘烨他们开始很英勇地抵抗,但当他们被困、被杀之后,就没有看到任何抵抗了。您觉得您表现出中国人的抵抗了吗?
陆川:我最想表现的是,中国人的抵抗和牺牲精神。真刀真枪,是抵抗。小江举起手来,不是抵抗吗?面对刺刀,我老婆又怀孕了,不是抵抗嘛。姜淑云三次去救中国男人,不是抵抗吗?战争的年代里,不把膝盖放直了,不跪下,就已经很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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