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开始之前,央四的一档节目专门采访了几个日本人,据说春晚在日本很受欢迎,被采访的日本人说,单看这画面,就十分好看。
然而今年的春晚,依旧是吐槽比节目好看。一年一度的全民高潮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结束了,观众与央视春晚的受虐与施虐之旅却还没到头。从收视率百分之七八十到如今不温不火地在三十左右徘徊,春晚似乎很难在回到二十一世纪初的盛况。然而春晚依然霸道地占据着春节的话题榜,只是姿势相比于三十年前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用一个词来形容:尴尬。
码哥再用一件小事来说明一下八九十年代春晚对当时年轻人的影响。88年春节联欢晚会,上海姑娘毛阿敏唱了一首《思念》,当时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垫肩外套,现在看来自然是相当奇怪和过时的了,但当年有多少年轻姑娘第二天就跑到裁缝店里,点着毛阿敏的名字要求做一件一模一样的外套,我妈就是其中一个。往前看三十年春晚是真正引领风潮者,而今春晚却几乎成了万民吐槽与发泄的树洞。
究竟是珠玉在前,后继者疲软无力,还是春晚的衰落只是电视时代终结的一个代表?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难确定。年复一年,一边骂一边看的荒诞场景,除了让码哥憋不出字来,更无其他新鲜的启发。不过在撸完隔壁霓虹的年末电视节目之后,码哥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也许我们应该回到更为本质的起点去追问:年末的一台全民围观的电视节目究竟代表什么?
真实感是现代人的刚需
红白歌会在日本的地位相当于中国的春晚,不过码哥更关心的是红白歌会对日本人来讲意味着什么?
大年三十,日本人一家人必看的一档节目,就是NHK电视台的红白歌会。跟春晚一样,看红白歌会已经成为日本人过春节的一种传统和习惯,但是红白歌会诞生于1951年,相比春晚1983年首播还早上整整32年。不过,与中国春节联欢晚会不同的是,他没有赵本山式的小品,没有相声和戏曲,也没有舞蹈节目,就是红组和白组的唱歌比赛。参赛者都是从当年日本歌坛中选拔出来的最有实力、人气旺、人品好并受到广大歌迷喜爱的歌手。除了参赛歌手,歌会的主持人也是经过一番挑选,红白歌会的司会有3人(组),分别为红组司会、白组司会(主持人也是两队的带队人),还有一个综合司会。NHK对于主持人的选择也是非常严格的。除了人气和地位,作为主持人一定要有好的影响力和形象,国民度高。总体来看,红白歌会代表了日本音乐节和影视界最高的水准,且一场晚会也相当于文艺各界人士交出的一份年终成绩单。
虽然近年来红白歌会的收视率几乎与春晚一样惨淡,第66届红白歌会的收视率甚至跌破了40%的收视大关,但从以下几点可以看出,这张代表日本文艺最高水平的年终成绩单至少不是NHK电视台伪造的。
首先,红白歌会在NHK音乐厅的现场直播有3000多名现场观众,这些观众都不是官员,而是NHK的一般的电视观众,他们是通过自己报名和抽选的方式最后决定参加红白歌会的。这与春晚的情况很不一样。14年早就有这样的新闻:关于春晚的门票情况,央视工作人员透露,“我们只管分配到指定领导手中,至于他们怎么处理,送人还是私下交易,就不得而知了。”也就是说能进入春晚会场大都不是普通人。知乎上还有非常形象的春晚座位示意图:
从形式看,红白歌会没有类似于本山集团的相声小品,没有喜剧、没有舞蹈,就是纯纯的演唱节目,简单直接地让观众听个够。在码哥撸完近几年的红白歌会之后,发现红白歌会还有一个相当大的亮点,那就是日本传统演歌,几乎占到了四分之一的节目比重,皆有国宝级别的资深艺术家演唱,艺术效果相当精彩,也是一大看点。
只有歌舞,不谈政治。 红白歌会参加歌手的歌曲都是自己的名作或者成名曲,不存在由NHK电视台准备别的歌单的情况,歌手们的自主权比较大,这样的结果有好有坏,甚至会出现同一乐队两年唱同一首歌的情况。不过作为吃瓜群众的码哥表示宁愿听一首好歌十遍,也不愿意听那些新鲜的噪音。由于几乎是连续不断的唱歌,因此也看不到那些伟光正的小品,更不会产生很浓重的政治教化的氛围。
如果单是一个红白歌会,码哥顶多对霓虹人民产生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小感慨,但是码哥竟然发现日本人民除了可以撸红白歌会,新年伊始还有一场真正的全民狂欢——箱根驿传!!
草根性与体育
有人说:如果没有箱根驿传,对于跑步日本国民不会如此热情高涨,日本长跑界也许会少了很多天赋异禀的选手,民众在新年里也将少了一项一家欢聚的娱乐活动。
你读过村上春树的《当我在谈跑步时我在谈些什么》,那么你一定会了解跑步对于日本民众意义。2011年3月东日本大地震给了日本重重一击,村上春树为札幌啤酒在箱根驿传期间限定播放的跑步主题广告撰写了文案,第一话和最后一话是这样写的:
辛苦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以何种方式承受这份痛苦,却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Suffering is optional。 (痛苦可以选择)
是气馁,还是坚持,也由自己选择。
所谓的痛苦,就是我们手中还握有选择的权力。
跑步时脑中浮现的思绪,就像天空中的云。
各种形状、 各种大小的云。时而飘来,时而散去。
但是天空始终是那样的天空。而云只是过客。
它们经过,然后消失。
在暑天思考炎热,在冬天思考寒冷。
在诸事不顺的日子里,就比平常更长久一些,更艰苦一些,多跑上一圈。
在这之后,留下来的,只有天空而已。
长跑这个运动在日本几乎是苦难之中希望的象征,如果说红白歌会反映了日本社会的外在形式,那么箱根驿传就代表了日本民族的精神内涵。
箱根驿传的全称为“东京箱根间往复大学驿传竞走 ”,是一项由大学生参与的马拉松接力赛。自从1920年日本马拉松之父金栗四三倡议发起这项运动,箱根驿传就成为了日本全民最为关注的体育盛事。除了收视率是春晚的四五倍,在比赛场地沿途一百多公里围观的民众之多更是壮观,甚至还出现“箱根驿传症候群”这样的词汇,日本百科网站chakuwiki上对“箱根驿传症候群” 词条的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只是为了享受箱根驿传举办的那两天时光,所以才在剩下的363天里 勉强活着。噢不,10月的预赛我们也挺享受的,所以实际上是362天。”
箱根驿传的赛制并不复杂,基本上比赛日程分为两天,第一天跑完东京至箱根的去程,第二天跑完从箱根至东京的回程。每年比赛都会有21支男生长跑队伍参赛,其中20支代表20个东京地区高校,外加一支落选学校高手组成的关东学生联合队。
除了全民关注的体育盛事,箱根驿传对于长跑人士还有另一重意义:敲门砖。各地的长跑选手争相在箱根驿传崭露头角以此进入长跑圈,包括被誉为日本长跑圈异端的川内优辉。由于箱根驿传仅限于关东地区,有些长跑高手甚至为了参加箱根驿传选择报考东京地区的高校,这大大增加了东京地区高校的招生率。箱根驿传与其他平地路段的马拉松不同,以“残酷”著称,不但比赛时间定在严酷的冬季,箱根和东京之间的海拔起伏也使得这场比赛的赛程出现上山区与下山区的问题,但是箱根驿传在日本跑步者心中的地位却远远超过一些权威的国际大赛。
由日本最高文学奖直木奖得主三浦紫苑的青春励志小说《强风吹拂》改编的青春励志电影《强风正劲》,讲的就是关于一群大学生立志参加箱根驿传最终成功的故事。
那么影片《强风正劲》的背后是什么?抑或是万众瞩目的箱根驿传背后是什么?是一个普通高校大学生,我们说的草根阶级,一跃成为体育明星的捷径。 “草根性”,春晚节目制作组费尽心机想要将其作为一个元素加入春晚这锅大杂烩,但是却画虎不成反类犬,日本人用一场马拉松接力赛就紧紧地抓住了。道理很简单,大众所喜闻乐见的草根阶级特征早就不是赵本山式的无知和狭隘,也不是那种停步于社会一隅的保守或自甘贫苦,而是那种像马拉松一样突破固化阶级的强力与坚持。
年末的一台全民围观的电视节目究竟代表什么?
再回过头来思考这个问题,答案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在除夕之夜,经历了一年学习、工作、生活,又被各类社会狂风刮得头昏脑涨的吃瓜群众们,一台全民关注的电视节目以一种迎合观众的姿态来呈现当然是远远不够的。
要么给予人民以未曾见过的,要么坚守应该坚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