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是权威震慑的象征,白色巨塔这个剧名,原就是影射日本难以抗拒的等级森严的权威体制。编剧在接受采访时说,人都是善和恶的混合体,白塔展示的是这种不良制度下,恶的一面怎样被一点一点激发,善的坚持要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 日本医学院的教授体制引自德国,存在了近一个世纪,教授不退休,副教授就永无出头之日,教授是权威,不容置疑。就拿手术来说,即使副教授水平再高,也得迁就年事已高的教授,放慢一半的速度。(看财前和东最后一次合作就知道)日本医学的发展在这种体制下开始停滞不前,其实不光医学界,整个日本的等级体制和价值观也已开始显露出与现代社会不协调的地方。极度的权力导致腐败,权威的威严使错误难以纠正。这种体系已开始遭到越来越多人的诟病。本剧没有什么好医生坏医生的道德典型,只是要引发人们对这种权威体制的思考。把场景放到医院里是为了更震撼,连医院这样关乎人命的地方都受这制度之害。 财前是一个有着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人。他期待掌声,期待肯定,他认为实力可以使他成为英雄,他努力钻研医技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但是,他忽视了白塔里的天条——权威是不容挑战的,权威高于一切,甚至高于生命。“食道外科新权威”他的光芒怎么能比东教授还耀眼呢?新闻发布会使东成为他的敌人,也使他意识到只有实力是不能成为英雄的。他认可了白塔里的游戏规则,他想甩开手脚自由发挥,只能攫取权威的地位,只能奋力爬上塔的顶端,于是财前的人性开始扭曲,恶的一面被一点一点激发。 起初为小西绿做手术,里见是为治病救人的原则,财前是因其主攻的食道外科逐步转入内科治疗,想改攻胰腺领域(与岳父对话),虽然目的不象里见那么单纯,但也绝无任何不正当。然而慑于鹈饲和东的权威,这个正当的手术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财前因此面临被赶出浪速的极大困境,里见的报告不能解除财前的困境,善后是靠财前岳父的钱解决的。财前起初看到那些学者们接受钱财还有些惊讶,但这次事件后,他更加自觉地运用起这一游戏规则了。 财前获得权威后,仍将这一体制贯彻到底,他厌恶对他的判断提出疑问的人,他对里见说“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反驳我的意见,明年我就是教授了,没时间听你这个副教授发表高论”。财前对佐佐木病情的指示是在出国前,不幸的是,这一指示在数日后他到达地球另一端时还在发挥它的威力!病情不断恶化,可是亲临医疗现场的主治医师,副教授都不敢更改远在千里之外的教授的过时的意见。在生命即将逝去的危急时刻,里见严厉地告诫:“教授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快忘掉这些无聊的想法!”柳元早已饱受内心煎熬,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身在地球另一端的财前教授数日前的指示还不能被修正。如果说不敢否定鹈饲的诊断而要秘密手术让我们看到权威的可怕,那此时权威的力量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这终于害了财前自己,他要为此承担责任。先前小西绿事件使他可能当不成浪速的医生,而佐佐木案件使他面临职业生涯将要结束的威胁,在这样的压力下,财前为求自保做出了让人失望的一系列事情。财前是权威体制的牺牲品。 财前的性情有弱点吗?东说财前有野心,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男人该有英雄情怀不是吗。财前自信心过剩,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是吗? 可是外科医生需要决断力,没有足够的信心,怎能战胜掌管人命的恐惧。第一集的手术,佃失手松脱了夹住大动脉的止血钳,动脉血喷薄而出,术野一片血泊,那松脱的血管端象一条小鱼浸在血海,难以抓回,却急速向血泊中喷流着宝贵的血液,血压开始下降,眼前的生命倏忽将逝去,必须无畏,必须自信,才能冷静抓住这条丢掉的鱼,财前成功了,血被止住,生命又回来了,财前脸上还沾着血液,目光坚毅,坚持将这条被佃放走的血管重新交给佃掌管,而佃,在抢救时吓瘫在一边,此时振作精神,接过了那只止血钳。术后佃鞠躬致歉致谢,财前没有责怪。倘没有财前,佃要为手术失败负上一定责任是小事,为病人的死亡忍受良心的不安对未来的职业会更恐惧这是一定的。如果你对生命有所敬畏,在你意识到生命将在你手中逝去时会感到恐惧,你就不得不对财前这样的人产生依赖,没有他,自己可能就是杀人犯,你就不会把佃和医局员的忠心耿耿狭隘地理解为个人攀爬目的,你就不会奇怪柳元脱口对东说出“第一外科不能没有财前医生”的话。“我们握起手术刀,眼前的患者是否会死,永远和这种恐惧感对抗着 ,压抑着这股恐惧感,我救了三千名以上的患者。”这就是财前五郎 。我们得益于他这种强大的自信,现在又要指责他的自信。当二审严重挫伤了他的自信,他在手术时犹豫了,手术险些失败,病人险些没命!正是自信成就了财前,没有这种性格,他就不是今天的财前。 卓越的外科医生需要个性中有些特质,我们不该奢望每个人都完美。我们指望毛主席又能打仗又能管经济,全知全能到头来害了他老人家也害了我们自己。关键是权威一言堂是可怕的,这一制度害人也害了天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