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日本音乐“教父”,如今却官司缠身,债台高筑,而对于他的诈骗丑闻,小室哲哉深知:日本是个不容许失败的国家
2008年11月初,日本“流行音乐教父”小室哲哉,因涉嫌诈骗5亿日元(约3485万元人民币)被逮捕。按他的说法,他之所以铤而走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前妻们的赡养费,弄得不堪重负”。很多人奇怪,这个曾经年收入30 亿日元,拥有150亿日元身家的日本乐坛传奇人物,为何会沦落到因5亿日元就以身试法的地步?
其实,早在几年前,小室就因大肆挥霍、投资失败等原因入不敷出,债台高筑。动荡多变的婚姻、高额的赡养费,令其捉襟见肘的生活雪上加霜。小室哲哉再不是人们记忆中那个出手阔绰,动辄就掏出1000万日元打赏下属的音乐富豪。被捕那天,他只穿了一件印有动画片《机动战士高达》图案的廉价T恤。押进警车的刹那,他流了泪。那副面孔,与昔日那个长发的风流倜傥男人,判若两人。
盛名之下的迷失
看到小室被捕,有人感慨说:“千万不要被称作 ‘教父’。”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光环,被赋予了太多权力,而人往往又会在盛名之下迷失自己。比如,另一位“教父”,马龙·白兰度的故事几乎可以和小室共用一个标题——多情“教父” 无情债。世界对他们的嘲弄,和给予他们的赞赏一样多。
外界都说,白兰度有9个女人,但他自己记得好像是25个。其中有6个为他自杀过。至于究竟有多少子女,连他自己也搞不清。而这些子女,大都经历着梦魇般的人生:从父母离婚大战中长大的儿子,在1990年开枪杀死了妹妹的男友;毒瘾缠身的女儿以自杀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白兰度的整个后半生,都在为曾经的荒淫赎罪。为他的女人、子女散尽家财。1997年的一天,电影《教父》举行 25周年纪念活动,所有主创人员全部到齐,唯独缺他,原因是他为了一笔可观的出场费,拖着将近190公斤的身子,跑去参加某个超市的开业仪式。直到79岁,白兰度还被曾经的女佣兼同居女友告上法庭,向他追讨三个孩子的生活费。
虽说小室的潦倒落魄并非像白兰度一样,全拜“风流债”所致,但前妻高额的赡养费,以及动辄就为情人们一掷千金,赠送豪华别墅、跑车及游艇,的确是他生活中一笔不小开支。
1992年,小室与第一任妻子、偶像歌手大谷美奈子离婚。小室答应一定会在物质上给予对方“丰厚”补偿。离婚不久,他与由他发掘培养的日本歌坛“灰姑娘”华原朋美相恋。期间,还与“GLOBE”乐团主唱山田桂子等人传出绯闻。华原最终无法忍受小室的风流,1998年底两人感情破裂。之后的小室生活仍旧是声色犬马,放荡不羁。
2001年5月,他与“小室家族”旗下歌手吉田麻美奉子闪电结婚,并于次年3月闪电离婚。如同对待第一任妻子大谷美奈子一样,小室所能给的,仍是金钱。这一次的赡养费,传说有10亿日元。正当外界猜测,小室以钱脱身,是要与他一手提携的歌星铃木亚美共浴爱河时,他却忽然迎娶了老情人,也就是现任妻子——Globe乐团的主唱Keiko。
没人清楚和小室恋爱过的女人到底有多少。她们中,只有华原朋美把身体和灵魂全部出让给了这个男人,分手后,仍对他无法忘情,不断传出自杀、酗酒的负面消息。其他人大多只是输了感情,却借着小室的光芒,在事业上风生水起,生活得有滋有味。第二任妻子吉田麻美就在分手后仍靠着小室帮助,为其母亲的画展筹集资金。
可是从2006年初开始,吉田就开始在多家媒体上历数小室的不是,并公开讨要那10亿日元的赡养费。按她的说法,小室一直没有兑现诺言。这时,小室哲哉的经济危机,首次浮出水面。
负债导致的诈骗
探究起来,小室负债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要归咎于投资失败。1998年,他在香港创办音乐公司ROJAM,但几年下来,ROJAM却累计亏损,小室也损失近百亿日元。
此后,他只得把世界各地的多处房产抛售,但仍无法偿还债务。这时,他的音乐事业也搁浅了,再没有畅销作品问世。2000年初,“小室家族”成员们的唱片,销量逐渐下跌。“累计销量1.7亿张”成了永远挥不去的一个梦。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人们所痴迷的“小室式”摇滚快节奏舞曲,渐渐丧失听众。有人痛心地说:“小室,请跟上时代变迁的脚步。你是个天才,请不要虚掷了你的天分。”
可是,歌迷们的呼声,小室并没注意听。那时的他,一心只想开拓海外市场。他跑去美国,和“后街男孩”合作,试着为好莱坞写曲,但美国人并不喜欢他的音乐。日本媒体在小室的“欠款清单”中发现,他在美国也欠下了巨债。
之后,小室把中国当成了救命稻草。不仅收了叶佩雯、陈好等几个华人“弟子”。还为陈坤、周迅主演的《恋爱中的宝贝》担纲主题歌制作。2004年,他带领旗下歌手在香港红勘体育馆激情演出,希望借此赢得更多中国乐迷。然而,演唱会的第二天,打开报纸,记者们报道的重点并不是小室的音乐,而是安室奈美惠的衣着与身材,和华原朋美无名指上的那枚闪亮亮的蓝色大戒指。
多年来,小室在日本娱乐圈素以“酷”著称。不上电视,不接受访问。或许是因为经济上的困窘,这个“酷极了”的造星之神,从2006年起,和电视节目走得越来越近。他在里面插科打诨,有时甚至会在节目中插进一句“最近帮朋友写了首歌,希望大家支持。”
在一个回顾自己近20年音乐道路的节目中,小室慨叹“前十年和后十年迥然不同”,并说“一定要努力做1000 首曲子”。他或许已经意识到自己巨大的财政缺口必须靠加倍工作才能得以弥补。
然而,面对高额负债,面对前妻一刻不停的追讨,小室哲哉最终放弃了“创作1000首曲子”这个“笨办法”。他想到了“转让音乐版权”,这也最终导致其触犯了法律。
2006年8月,小室把虽为本人创作但已与其他音乐出版社签约、不能转让的806首作品,以10亿日元 “再度出售”给兵库县芦屋市一家公司,并以支付前妻赡养费为名,收取了5亿日元的订金。
该公司老板去年底发现受骗上当,将他告上法院。大阪法院顾及到小室的社会声誉,于今年7月做出和解调处,责令小室必须在9月底,支付包含相关赔偿在内的6亿日元给受害者。然而,期限已过,小室却无力偿还。如今的他,身家只剩6 259日元(约440元人民币)。就连租住公寓的房租也已拖欠了半年。盛怒之下,被骗公司再次以欺诈为由,向大阪法院报案。11月4日,警方终以涉嫌欺诈罪逮捕了小室哲哉。
被捕后的小室,没有为自己申辩。对于所犯之罪,一概承认。他只是偶尔会对律师说:拘留所的被子太薄太冷了,没有音乐和妻子的日子,太落寞了。小室没钱交纳保释金。他在看守所待了17天。最后,还是由一直传言和他闹离婚的现任妻子Keiko东拼西凑,缴上了3000万日元。11月22日小室哲哉暂获保释,那天是他与Keiko结婚6周年纪念日。
当小室迈出看守所大门时,所有镜头都对准了他。他一再地鞠躬认错。他说,他给别人造成了困扰,给社会增添了麻烦。他说想重新找回自己,重拾音乐。那一刹那,记者们或许觉得他很落寞,没人愿意指责他了。他们只是用相机记录着他的忏悔。
第二天,日本几乎每家媒体关于小室的报道,都配上了这样一副照片:小室的脸半明半暗,最亮的光与最暗的影堆在一起。他的整个人,都游离在虚实、正邪、明暗之间。而人们似乎也都在审视着他那明暗交界处的灵魂。
日本,不容许失败
小室或许该庆幸,自己没有生在美国,不然他的故事,会在第一时间被搬上“名人噩梦”《南方公园》。因为,仅仅是制作人讨厌芭芭拉·史翠珊的怪脾气。她就在《南方公园》的某一集中,被描摹成一个贪婪、专制、霸道而虚荣的女人,她一唱歌,所有的人都死去活来。她还妄图统治世界,最后变成了一只机器大怪兽。
其实,《南方公园》刚好代表了美国人对待犯错明星的态度——八卦、恶搞。如今在好莱坞,甚至还出现了一条“罪恶之路”旅游路线,景点都是明星们的“违法犯纪”处。如,休·格兰特1995年被警察逮到嫖妓的地方;“问题女王”帕丽斯·希尔顿色情录像带曝光时,怒砸录像带的报亭;1998年,歌星乔治·迈克尔因“风化案”而致身败名裂的厕所。当时,他在厕所里向一男子求欢,岂料对方是卧底探员,结果被控行为不检。
但无论是《南方公园》还是“罪恶之路”,美国人的斥责,就像是一出肥皂剧,并没有太多杀伤力。他们甚至会把名人的私生活完全当作艺术以外的另一回事。他们嘴上谈论着 “小甜甜”布兰妮剃头、爆肥、夜店昏倒、进戒毒所的同时,又满心欢喜地拥抱着布兰妮今年的复出。在他们津津乐道于《钢琴师》导演波兰斯基的幼女强奸案时,却不吝啬颁个奥斯卡奖杯给他;他们惊诧于《剪刀手爱德华》中那个甜美的薇诺娜·瑞德竟会在服装店偷窃时,对于她的美貌与表演却从没有过怀疑。
当他们的“家政女王”玛莎·斯图尔特2004年因内部交易案被判入狱时,美国警方不仅让她住进了一个“相对舒适”的牢房。还为她提供了一小时可挣12美分的“兼职”。斯图尔特也很“大方”,服刑期间每天都要教狱友如何编织,和她们一起练瑜伽。
由于社会背景的不同,小室事件在日本,自然会演变成不同版本。事情一出,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第一时间停播了他的作品。他一手捧红的徒弟安室奈美惠,在最近的演唱会中,也都弃用他写的歌。
2007年4月,小室曾受邀成为日本尚美大学的荣誉教授,如今,学校已发表声明,一旦小室遭到正式起诉,便会立刻解除他的职务。另外,曾经以他为荣的母校早稻田实业学校也表示,要把学校正门旁的“小室哲哉纪念大厅”尽早更名。最近,日本一家出版社将推出传记《小室哲哉50年的轨迹》,虽是以“50年”为名,却是主要讲述小室被捕前的窘迫生活和不为人知的私密事。
对于众人的种种举动,或许小室早就猜到了大概。因为,就在被逮捕前的一个月,他刚刚接到所属经纪公司的通知, “友好、完满地解除双方合作关系”。原因是他已经5年没有写出畅销曲。正是因为小室深知“日本是个不容许失败的国家” ,他才会在保释后,面对记者们的镜头,一次次鞠躬,一次次道歉,毕竟他是爱音乐的,他想从头再来,他想软化同胞们坚硬的心。有那么一刻,小室成功了。第二天的媒体报道里没有咒骂,甚至有人还高呼:“请加油吧!”
但之后发生的事,只能让小室颓然一笑了。他大概还会羡慕那些被恶搞的美国同行,至少他们还有舞台,还有希望。几年前,小室曾在某次采访中提到,他看过一部电影《天鹅绒金矿》(VelvetGoldmine)。影片讲述了英国摇滚巨星布莱恩·斯莱德在某次演出中,在一声枪响后,砰然倒下。他带倒了麦克风,麦克风的呼啸声和观众的尖叫声混在一起。
斯莱德重重地砸在台上,只是没人看到血。因为,他是假死的。他用“死亡”向曾经的自己告别。当他再次站起,便获得了新生。那时的小室,是否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轰然倒地”?大概,他也想象片中的斯莱德那样,死过一次,重新再来。只是他无法预料,日本,能否勉为其难地再给他一次机会。